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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●廣陽雜記卷第三

  大興 劉獻廷 繼莊

  偶與紫庭論詩。誦魏武觀滄海詩。水何澹澹。山島疏峙。草木叢生。洪波湧起。紫庭曰。只平平寫景。而橫絕宇宙之胸襟眼界。百世之下。猶將見之。漢魏詩皆然也。唐以後人。極力作大聲壯語以自鋪張。不能及其萬一也。余深歎服其語。以為發前人未發。紫庭慨然誦十九首曰。不惜歌者苦。但傷知音稀。非但能言人難。聽者正自不易也。

  紫庭曰。有明時。州縣之吏。俸薪而外。雜項公費。不一而足。其大者若城池、橋梁、倉庫之修葺。皆有經費。故稅賦之外。雜役不派之民。而官亦不困。獨催科無術。強有力者坐而免焉。而貧弱重困。催科撫字。胥失之矣。今監有明之失。無不完之糧。最為得之。獨是一切經費。盡行裁革。有司無點金之術。以供諸役而給上官之求也。勢不得不取之里下。于是雜役之派。有倍于賦稅者矣。上之人于何知之。官民之困。未知所止也。

  康熙三十二年十二月。上諭本朝滿州官兵。從來精銳驍勇。所向無敵。前厄魯忒噶爾丹之役。官兵不能悉體朕意。即行勦滅。致失機會。罔奏膚功。朕每念及。時罣于懷。故比年以來。簡閱官兵。歲凡兩舉。朕躬親臨。指示訓誨。頃閱武時。見諸士卒行列整齊。隊伍明晰。進退嫻熟。嚴肅無譁。所有軍令。無不遵守。該管官員。號令約束。既嚴且善。此皆官兵協志同心。各加奮力所致。朕心深喜。八旗前鋒護軍撥什庫驍騎兵等。各賞給一月錢糧。閒散官員火器驍騎兵。亦照護軍賞給。有管轄職官。賞給內庫緞匹。其緞匹。戶部會同總管內務府衙門議奏。這次閱武時。官員內有降級罰俸者。俱准開復。以示朕體卹將士、申明賞罰之至意。至八旗步軍官兵。有察緝盜賊、巡理道路等役甚多。極為勞苦。亦各賞給一月錢糧。步軍官員。亦給緞匹。獎卹勤勞。用稱朕意。

  兵部題。晉撫噶疏稱。宣大軍站。俱係營馬改撥。止照營馬之例。春冬日支乾四分。夏秋支乾二分。今宣府站馬已增。乾料照民驛支給在案。並據管站守備舒龍韜等。比照宣府加馬增乾之例。造冊詳請。查大同十一軍站。額馬僅四十匹不等。在昔差少之時。猶能支持。年來差使絡繹。額馬不敷。以致越站應付。瘦斃逾多。部臣照例議處。然以宣屬站每馬八九十匹。料草又照民站支領。尚有瘦缺。今大同與宣府同應一路之差。同係極衝之站。每站設馬。僅及宣府之半。實不足以供差使。料草銀兩。又止二分、四分。不及民驛之半。不足以資喂養。伏乞准照宣府之例。一體加增支給。具題前來。據冊。自天成至殺虎口八站。每站應設馬八十六匹。除現設馬匹外。共應添馬三百五十匹等語。查殺虎口一站。先經臣部具題撤去。其餘七站。俱設額馬五十匹在案。今該撫既云云。應將天成等七站。照宣府驛站添馬二十匹。湊為七十匹。共增馬一百七十匹。再查各屬驛站馬匹。每匹日支草料銀七分五釐。今大同十站。馬匹乾銀。亦照宣屬支給可也。

  兵部題。直撫郭疏稱。宣化地方改為郡縣。尚有宣化等驛遞夫馬名色。工折銀兩。及各屬供應車價。長安等驛應設廩糧等項。應宜改設。與各府縣畫一。便于遵行。條奏前來。一款宣化等驛。原屬把總管理。故有軍夫名色。每年夫馬工折。在宣鎮兵馬冊內預撥。今既歸縣驛。工折銀請照順、永等府之例。留支本處地丁錢糧。或有不敷。再于守道庫內權給。舊額夫馬糧料。仍動倉糧折支。其軍夫名色。改為馬槓轎夫。與直省驛站同冊奏銷等語。應如議。一款宣化屬供應車價。舊例俱赴大同請領。隔省請銀。動逾經年。應照八府之例。改為本省支銷。幷將本年車價十分。先給六分。俟准銷日照數找給等語。應如議。一款長安鵰鶚二驛。支應勘牌廩糧。俱係各官捐賠。恐不肖官吏藉名。有派累里民之弊。請于地方地丁錢糧內動用。一體報銷等語。查榆林等驛。凡應付勘牌廩糧。俱准支應在案。今長安等驛。亦照榆林等驛支應。年終報銷可也。

  宗夏述楊耕夫之言曰。學者豈有擇地而隱之理。隨寓而安。斯真隱矣。斯言也。予久見及之。所謂學而後知不足。居則自無求安也。然大段著力不得。學豈易言哉。

  新安潘今伊。著有大易圖說一冊。今伊不知何如人。其說不襲陳言。發自胸臆。雖不免附會穿鑿。然不可謂無見者。亦奇書也。又十三隻做式圖一冊。宗夏得之蕪湖市者。不知作者何人。發明何事。有圖無書。惟標名像。非我佳人。莫之解也。宗夏留以俟予。予見之而魂驚魄惕。此予向者意地中固有之局。何斯人之先得我心邪。其圖以一平方面。截為十三塊。或長方。或半長方。或銳角。或鈍角。展轉那移。互相軿湊。或為圭形。或為磬形。或為屋宇形。或為橋梁形。或為飛燕形。或為舞蝶形。此宇宙之殊形異相。總不出其範圍矣。予意取一平方板。從橫界畫。如棋罫然。而經緯皆以百分為率。以便算也。然後如其式而截之。增減離合。以度求數。數無遁情矣。若更於大方之外。增四弧矢。如周禮衍羨之法。以證圍徑真旨。而方田少廣諸章。其餘事耳。嗚呼異哉。安得遇斯人而與之談度數之學哉。

  年來過飲。一覺之後。達旦不寢。蓋酒性熱。催血入心故易寐。血聚于心。即催之而入百脈。心虛。而繼之入者少。故易覺耳。此亦非攝生所宜也。

  乙亥春。同諸子游壑庵。庵本汪氏園亭。俗稱賽西湖者也。歲在辛亥。予年二十三歲。偕顧小謝初遊臨安時。予鄉達盧瑞臣分司嘉興鹽鹺。予友兄李虎文贅于其家。往訪焉。虎文設席於此。款小謝及予。為終日歡。如昨日也。屈指計之。二十六年矣。瑞臣、虎文皆作古人。予與小謝亦頭童齒豁。而壑庵頹敗零落。盡改當年面目矣。自非金鐵為懷。能不淒然泪下也。

  盧子由。武林人。聰明博奧。間世異人。醫道迥出尋常。著有傷寒論金錍。用教典釋文之法。解仲景卒病論。精深微妙。世人不復能讀。板廢不行久矣。予來杭。不及見先生。獲與其諸子游。亦皆不能言其父之學矣。惜哉。

  余在西湖。從未嘗一識玉泉寺。前在漢上。王鹿田先生極言玉泉觀魚之妙。乙亥春特往觀之。寺在岳墳之西。池中魚色異常。多藍青色。有極大者飛魚二。皆四翼。又有白魚。遍身青花。儼如江西景德鎮所燒窰器。瓌瑋可觀。可謂名下無虛矣。

  我友梅定九。中華算學。無有過之者。著有中西算學通一冊。凡若干卷。易泰西橫行之術為直行籌。甚簡明也。

  林益長著有聲位左編一冊。益長名本裕。遼左人。滇撫林天擎第四子也。向與龍友、時可輩為友。龍友札予。言其人後同湯建五過吳門。訪予不值。留此書於宗夏處。益長之學。蓋本之馬盤什。馬盤什。馬三寶第二子。少年。形豐偉過人。乳下垂。長尺許。以巨碗藏乳下。不假係縛。行數武不脫落。聰慧絕人。不假師授。自悟等韻字母之非。更為新韻。雄視宇宙。嘗謂人曰。假我數年。以盡聲音之變。雖鴉鳴鵲噪。吾有以通其語言矣。滇、黔平。盤什亦就僇。廣陵散于今絕矣。其書已經版行。予求之數年。偽周降將皆武人。不知書。無有藏弆者。竟不可得。家忠嗣云。其父成璧。亦異人。少為羣盜。未嘗讀書識之無。乃古今之世代治亂。是非成敗。爛如指掌。所著見聞錄若干冊。明末清初雜事。皆口授小史書之。文亦可觀。其籍忠嗣有之。余尚未之見也。益長之學得之盤什為多。以開承轉縱合。配宮商角徵羽。即陰陽上去入也。豎照華嚴字母十二位。別立閏位一。共十三攝。橫開二十五聲。華嚴字母之二合三合。皆具一焉。別有有音無字一位。為號識之。有字音者。亦止二十二位耳。以一入聲收六平三上去入。如公、鞏、貢、穀。孤、古、故、穀。句、狗、彀、穀。是也。餘不異人。意惟六平收一入聲。為創獲耳。予向以平聲倍于仄聲。上去多于入聲。以一收三。尚未確見也。義理無盡。心思亦無盡。人苟能格致。不患其窮也。兒子阿燮。因林本著音譜一冊。不分五音。以入聲為門。每門收三韻。如穀字一門。收公句孤三。餘倣此。界畫精工。字亦端楷。宗夏在秦中。與之深論此事。互有發明。然二子皆以五聲為非。謂上去皆有陰陽。則大愚也。普天之下。皆不知有四聲。而此竅發之于沈約。沈氏四聲。平聲獨二已伏五聲之根矣。但未確分陰陽耳。周德清、蕭尺木等。確知有五聲矣。而世之言音韻者。尚多未悟。予幼未見諸家韻書。已確見此理。所定韻譜悉五聲。馬盤什、林益長之說。後聖復起。不異同也。而阿燮毅然著書。宗夏作書與龍友。辨論宿聞習見。封錮聰明如此哉。舊冬宗夏初歸。始為之倡明此事。阿燮正不知何日方有出頭之會。嗟乎。物理幽玄。人知淺眇。安得一切智人出興于世。作大歸依。為我啟蒙發覆耶。

  注疏家以經緯為星。次舍為辰。又有以無星處為辰者。非也。予謂五緯為星。經星為辰。此非臆說也。論語以北極為北辰。又大火為大辰。皆可證也。記曰。日月星辰繫焉。既言繫。則非次舍與無星處矣。

  征誅。一大局也。郡縣。一大局也。入主混一。一大局也。其相距皆一千五百年。奇哉。

  一十二銖為籥。籥。管也。二管合二十四銖。二十四銖為兩。兩。雙管也。故字像之。十六兩為斤。則三百八十四銖。故曰易重一斤。三十斤為鈞。月數也。

  文勝質則史。注家以史官胥史解。皆不可通。史。祝史也。惟司威儀。誠敬非其事也。

  姑蘇華山之西。有庵名合流。門臨小池。古樹一株。夭矯盤曲。數百年物也。門額乃趙凡夫題。王百谷所書。

  屠儉名。滸墅人。陸西朋故人之子。西朋受其父之託。而無地可置。暫寄友人家。西朋一身。尚無置足之地。今又多此一番承當。心身俱累矣。吾輩最易犯此病。不可不痛自戒慎也。

  顧 【 一本作顏。】 俊之曾識心誠和尚。云在山見古樹一枝。大數圍。為之作禮。此真古人。何處見斯人耶。

  酒食先生饌。注家皆云先生。父兄也。胡不曰父兄而曰先生。且對父兄言。宜云子弟。而云弟子。則先生云者。非父兄明矣。

  獻字舊解云。賢也。錢慎庵曰。若以賢釋獻。則文獻不足云者。豈有夏商遺老至春秋時猶有存者邪。

  武林鳳山門。即正陽門也。國初改今名。

  錢唐江中之舟。類湘中之扒桿。大抵灘行皆此類也。所張布帆。大約有二。一如常式。一橫張。如壁中橫披。如軍中號旗。或左或右。此他方之所未有者。吾聞海舟有為羽帆者。左右斜張。如鳥之舒翼。云甚便。此得毋類之。但不審何故獨用之此水也。

  七里瀧。山水幽折。非尋常蹊徑。稱嚴先生之人。但所謂釣臺者。遠在山半。去江約二里餘。非數千丈之竿不能釣也。二臺東西峙。覆以茅亭。其西臺即宋謝皋羽痛哭之處也。下有嚴先生祠。今為營兵牧馬地矣。悲哉。

  李偉公。僑寓蘭溪。大書一聯曰。郭有道掃地則可。王子猷種竹不能。名士風流。居然可見。

  姜子發云。曾聞朱未孩言。火砲中彈子。必于沙中磨之極圓。出砲門後。空中之氣。不能阻礙。其去必遠。搗蚯蚓成漿。以箭括淬之。其鋒之銛利。過于磨錯。此二語余所未聞者。拜教多矣。

  金華形勢。南北山高峙。前後雙溪之水。匯而西流。自是大國規模。然非用武之地也。

  子發言。其令伯端公。諱應甲。後更字耼翁。明季甲榜進士。家于盤上。自號盤上先生。國變後不入城市。髮毿毿垂兩耳。著有名山四藏等書。今亦不可得見矣。景門亦言其令伯。崇禎朝拔貢。鼎革後即棄去。終老荒村。未嘗見一俗人。家貧好飲。嘗袖殘帙。提壺易酒。蹩蹩行風雪中。絕不受人憐。能詩。善填詞。景門誦其一二首。皆泠泠可聽。此等人物。皆當為之作傳。無使漠漠無聞也。

  總河靳輔疏。言從淮安運糧二萬石。自黃河泝流而上。以賑關陝之飢。周郎風便。直抵秦川。漂沒之舟。五隻而已。此亦千古之所未有也。

  子騰言。黃河之水。泥沙在上。其下乃清流也。靖逆侯張勇。令人于蘭舟橋施百尺之繩。而沈桶于河底。桶上有蓋。以機約之。桶至底而機張。蓋啟水入。繳之而上。則機復閉其蓋。濁水絲毫不混也。以之烹茶。美過金山第一泉矣。

  衡陽縣學在小西門外。門臨西湖。相傳為周元公母舅家故宅。元公曾寓此。學之西偏有愛蓮祠。祀元公也。

  涵齋言。朝廷今將于襄陽開河。直抵潼關。以通楚漕。大人來襄陽。會同川陝總督佛倫、湖廣總督丁思孔議其事。正月十三日所差內閣學士德珠等即其人。

  今之學者。率知古而不知今。縱使博極羣書。亦祇算半個學者。然知今之學甚難也。農政一事。今日所最當講求者。然舉世無其人矣。即專家之書。今日甚少。以予所聞。惟此帙耳。徐玄扈先生有農政全書。予求之十餘年。更不可得。紫庭在都時。于無意中得之。予始得稍稍翻閱。玄扈天人。其所著述。皆迥絕千古。然此書先生未竟之稿。而方國維、方岳貢重為編輯者也。故讀之不能暢。人間或一引先生獨得之言。則皆令人拍案叫絕。意欲摘其數十則。錄于日知錄內。而卒不暇也。

  意將楚水圖記所標古今沿革城池里至隄防等。更摘水經注中有合于今日者。更錄一通。分為四冊。以江、漢、沅、湘為之經。而諸水緯之。亦少可觀矣。

  正黃旗都統公常泰啟奏。八旗每佐領添設滿洲砲手一名。于二月二十日在蘆溝橋放演紅夷大砲。十日奉旨去。

  直隸巡撫郭題為申嚴盜馬之罪等事。嗣後有盜馬一匹以上者。不分官私。其竊主不分初再犯。及馬數多寡。概發邊衞充軍。其牧馬人自盜私賣者。亦照盜馬治罪。

  大學士伊桑阿等傳上諭。聞得厄魯特噶爾丹乏食甚窘。向伊所屬番人索食。有前來哈密信息。哈密地方。與邊口甚近。應將寧夏駐防滿兵。發往甘肅提督孫思克處預備。孫思克亦將伊所屬官兵。整飭預備。此外伊省內就近官兵。有應調遣預備之處。孫思克一面調遣預備。一面奏聞。又貝子察漢巴兒弟班第從虎諾兒來時。從西喇他喇行走邊內。會著一拉固山庫圖克圖。亦從邊內出去。似此私竊行走。邊上官員如何竟無覺察。將此處亦行文孫思克。將邊上官員。嚴行申飭。爾等會同兵部察議具奏。

  會議西安等處流民。招徠復業。查順治十年定例內。在盛京招民一百名者。文授知縣。武授守備。百名以下。六十名以上者。文授州同州判。武授千總。五十名以下者。文授縣丞主簿。武授把總。若數外多招。每百名加一級。其遼東地方廣闊。田地最多。招去官民。任意耕種。俱照開荒之例。一百名每戶給播種牛一隻。幷犂具等。給銀五兩。僱覓人工銀二兩。不論旗民。文授知縣。武授守備。招徠七十戶給以播種牛隻、犂具、穀種、僱覓人工銀兩者。文授州同州判。武授千總。招徠五十戶給與播種牛隻、僱覓人工銀者。文授縣丞主簿。武授把總。其招徠人送至西安府。將戶口數目、牛隻、穀種、僱覓人工銀兩。照數交給之日。布政司給發實收。該撫將所招民人花名數目。造冊咨報戶部之日。移咨吏兵二部。案所招數目。議敍即用。俟命下之日。通八旗包衣佐領幷直隸各省遵行可也。

  予寓衡時。偶過吳舜德。適有數十人來買筆。則靖州人來此買魚種者也。予問舜德曰。靖州至此甚遠。且路由寶慶、武岡州、萬山。道甚艱險。何故至此收買耶。舜德曰。楚省惟衡州產魚種。他處皆不生。予曰。衡州魚種。產之塘中耶。曰。非也。即在湘江中。上自常寧界之柏坊鋪。下至樟木市。凡一百餘里內。天地自然之利。獨鍾於此。四方之畜魚者。率于夏初來衡收魚種焉。土人居之。以罔四方之利。稅于官者不下千餘金。其利可知矣。噫。異哉。夫湘水發源粵西。歷永州、衡州、長沙、岳州。合洞庭以入江。不啻千里。誰為界限。獨衡之百里內產之。湘水浩浩北注。乃不移而之他邪。此亦物理之難于推論者矣。

  癸酉四月望後二日。舟泊昭陵。夜臥至夜半即覺。碧天如洗。皎月自篷隙照入舟中。如白晝也。對之淒然。予嘗有詩曰。孤舟寂寂更無鄰。惟有長安月照人。亦十七夜舟中也。而苦樂之致。不啻天淵矣。

  涵齋言。許盛未遇時。以飲博為性命。貧甚。衣不蔽體。涵老見其胸襟意氣。迥出儔輩。以飛將軍目之。曰。天下若亂。子必大貴。盛感涵老之言。攜魚沽酒。與涵老痛飲而別。然聞其貴後頗驕縱。涵老以此少之。

  圖麟言。有張道人來長沙。以玄門清靜導引治病。有效。圖老問之曰。予每見人因坐功而致病者多矣。未見有坐功治病有效者也。今先生用之而效何也。道人曰。世人執一死法而治諸病。如醫以一方而療衆疾。非獨不效。必致殺人。今我因病以用法。如醫者診病以處方。所以起沈疴如操佐券也。予曰。此與禪波羅密合摩訶止觀中有觀病境一科。即其事也。圖老曰。彼人于法門經典暨諸家語錄皆通曉。而墮此窠臼。何也。予曰。道家有南北二宗。南宗不言性。北宗則曰性命雙修。南宗有五祖。北宗有七真也。真皆祖王重陽。各有語錄。而丘長春盤山語錄為最。其學先了心性。謂之性宗。後以坐功得丹得藥。謂之命宗。故曰性命雙修。其言曰。修命不修性。卻似鑑容無寶鏡。若還修性不修仙。萬劫陰靈難入聖。其通曉釋典語錄者。特藉此以了性也。圖老曰。彼又言有添油接命之法。何謂也。予曰。此清靜而兼陰陽者也。彼以人之色身或有變壞。或值遲暮。色力已衰。不能修清靜以了性命。則置鼎器。取坎離。以補完失天。然後清靜可修。謂之泥水金丹。其言曰。竹破還將竹補宜。抱雞須用卵為之。更有始終皆用陰陽。全不講清靜者。兩家互相是非。鬨爭未有已也。圖老曰。予復往。值與人談爐火燒鍊事。曰。神丹一就。服食而拔宅飛昇。圖老問之曰。飛昇者。飛向何處。道人曰。昇天耳。君獨不見旌陽許真君之事乎。予曰。此等語皆為列仙傳所欺耳。予因出壬申正月十八日遊南岳日記。共讀一過。至金庭王振公為董沖陽所惑。及岣嶁禹碑下云。古今人非自欺則欺人。與為人所欺耳之三語。以相印證。圖老大笑曰。先生可謂先得我心者矣。

  圖老曰。念佛以了生死。今之念佛者。只欲了死。未嘗欲了生也。宜乎舉世念佛。未嘗有一人能出生死者也。

  閱紫廷所收藏西岳圖。共三十四幅。乃錢塘人藍謝青所作。謝青名流筆墨。大得藍田叔家法。必田叔之族人矣。三十四幅中。法荊浩、關仝者十之七。法李營丘、范華原諸家十之三耳。蓋關仝長安人。雖未作華山圖。而筆法皴染。皆從華岳來。又嘗師事荊浩。合而成家。猶之李思訓生成都。便有三峽氣象。米海岳游宦京口。便多北固山色。此古人不師人而師造化之明證也。此冊多倣關、荊。深為得之。

  第一幅為登太華初地。東為中方甕肚峯。西為山蓀亭玉泉觀。由老子洞入谷。迆東為三里厂、五里關。入則靈官殿。谷口竅坎。鏜鎝有聲。 第二幅為希夷峽。有古木蟠根。石外飛湍瀑流。東山峭壁。一綫直下。 第三幅莎蘿坪。東壁為小上方、大上方。鑿石攀梗而上。多樓居。迆南為會仙臺、白鹿龕。俱在雲臺峯下。第四幅為淩雲臺。木橋高架。橫澗而渡。東上為淩雲臺。宗武曰。當作淩虛。 第五幅為青柯坪。跳石越澗。委蛇上陟。過十八盤至青柯坪。 第六幅出青柯坪眺望。三峯壁立與天接。衆山皆成培塿。 第七幅雨過行雲。瀑瀉五千仞。如匹練下注。 第八幅北斗坪。南為臥虎石。北為玉女峯。南一石。廉隅方整。為毛女拜斗石。徑下一穴。為古烈丈夫祠。 第九幅為青柯坪而上。東折為茅庵。北折為藏經閣。復東為回心石。 第十幅回心石北上。登千尺峽。從石罅中懸梯陡陟。出百尺峽、二仙橋、溫神洞。折而南為鐵牛臺。北為胡孫愁、車箱峽。抵雲臺峯。過此峯。石愈崎險。皆傴僂罄折而行。 第十一幅為北峯。俯視城郭村墟。俱在有無中。 第十二幅由石坊附壁蟹行。蒲伏至仙人砭。下臨黃神峪。再附壁上金天洞。臨深莫測。 第十三幅為蒼龍嶺。長五六百丈。徑止二尺許。西厓峻削幾千仞。行者股栗。即韓昌黎痛哭寄書處也。過此灌木仄徑。抵將軍面及五將軍樹。雖蠶叢鳥道。無以踰此。 第十四幅過五將軍樹前。一巨石若囷。截巔橫阻而出。又一小石若堵。虛懸徑外。皆極險難陟。踰此則見仙掌矣。愈峻愈危。有徑如括。曰天門。所謂箭括通天有一門也。曰宗土祠。地形稍坦。東壑則黃神峪、飛魚諸山。羅列三公山前。若拱若伏。 第十五幅為中峯頂。經茅庵石版再上文昌閣。俯視萬松如青玉案。登西峯頂則有摘星臺、捨身厓、飛來石、蓮花峯。南折則為蓮花洞。為帝之別宮。石嶺下為帝之上宮。玉井在前。浸淫而出。凡二十八坎。注北壁。瀉下為飛瀑。 第十六幅為西峯下諸山。 第十七幅為西峯下白石嶺。曲徑層折。登老子練丹處。再由草徑東轉。則南峯之半。 第十八幅南峯高出東西峯上。觀日出最奇。北下而東。峯曰落雁。曰顯靈宮。第十九幅從顯靈宮穿白石峽為避召厓。大石偃覆若雲。內一洞似希夷像。 第二十幅東走為雷神祠。避召厓。一石坊曰天門。石徑下趨南壁。復東上。曰聚仙臺。下一石中空。東南兩隙如牖。內一石榻。外一石龕。供八仙像。天造不假人工。 第二十一幅乃太華南峯之南壁。直下五千仞。卻對三公山。從天門小徑附壁走木棧。為賀老避靜處。懸厓奇險。上峯下壑。各去數十丈。書全真厓三字。大幾如屋。 第二十二幅為博臺。相傳為秦昭王從天神博施以鉤梯懸厓東峯之東徑。由華陽洞握索懸空而度。太華絕險處也。第二十三幅玉女峯。突附於東峯之半徑。從石隙上。一巨石若龜升立。建祠其背。前一石坎為洗頭盆。水四時不竭。北臨仙掌。第二十四幅東峯下眺城堡。煙景蒼茫。清洛諸水。流入于渭。渭與河合。東折注潼關。倚華麓。南扼首陽。北接中條。遙指龍門韓郃諸山。秦晉界限。于是乎分。 第二十五幅為華岳全圖。 第二十六幅西岳圖。案漢始立畤。唐乃立廟。世代屢遷。跡多湮沒。獨老子係青牛枯檜猶在。今築城為衞。校唐稍隘。五鳳樓前為壁亭。左右為坊為門。四角為臺為樓。入櫺星門為宮門為大殿。次入內宮門為寢殿。再入內宮門。引水為池為橋為臺。臺上為閣。額曰萬壽。高二十餘丈。正對南峯。 第二十七幅華陰曙望華岳圖。 第二十八幅進仙谷。過石梁。出石門轉東。望毛女峯圖。第二十九幅青柯坪秋深圖。 第三十幅蒼龍嶺雲氣圖。 第三十一幅玉井泉聲松韻圖。 第三十二幅西峯晚霞圖。 第三十三幅太白呼吸通帝座處。秋月為最。 第三十四幅太華雪圖。

  馥庭 【 一本作庵。】 向在廣西太平府。極言其山川奇秀。草木鳥獸之瑋奇。而水土大惡。外鄉人不可居。人蛇之毒最異。遇婦人未有不纏之至死者。見其來急解裙以覆蛇。蛇即盤旋於裙而不能去。人遂得而殺之。以內典之說推之。則多淫好內者之業報也。

  魏德真言。砂汞八石。一遇黑鉛。如油入麫。永不得清。惟鍊丹須用之耳。此言深合予心。非久于其事者不能為此言也。

  因憶往事于白雲遷客之章。見其中之委曲。蓋有大不得已之苦衷。未可為人道者也。余當時已見及于此。反以深求而失之。今其中尚有可疑之處。然已得其八九矣。

  宗武言。朝邑縣民婦羅氏。其夫鐵工也。隨大兵征雲南不歸。不知存亡。姑病革。婦禱于西岳金天聖帝。若姑病愈。誓于捨身厓投厓以報。姑病果愈。婦同其姑其兄登山完願。登大頂。至捨身厓。以裳覆面。奮身而下。疾于飛鳥。其姑其兄。臨厓大哭。時宗武尊人長發先生令華陰。衆報縣。令人從甕峪至山後覓尸。絕無蹤跡。華陰縣存案移朝邑。逮其姑歸。而婦則安居室中矣。云投厓時已昏去。耳中聞風聲甚久。既甦則仆于其家庭中云。朝邑令回文至華陰述其事。自華山至其家約八十餘里。 【 朝邑在華陽之北。而捨身厓則華岳之南峯也。】 時康熙十六年也。此事經華陰、朝邑二縣勘核。決非虛誑。然非思議所及之境矣。

  孫宗武言。今世全真道人所謂龍門法派者。皆本之邱長春。其地則王刁山也。王刁山在華陰太華之東。奇峭次于華岳。開山之祖。乃王刁二師。故以人名山。邱長春曾主其席。演派至今徧天下也。其法派凡二十字。曰道德通玄靜。真常守太清。一陽來復本。合教永貞明。至真字輩有馬真一者。世號顛仙。言其不死。今猶在遼東云。今興復白雲觀道人王萊陽。乃其嫡派。萊陽名清正。今白雲觀已煥然非故矣。蓋宗武于華陽時已與之友。知其人甚悉。又言華陽道派有二。一太華。一王刁也。太華宗陳希夷。王刁宗邱長春。

  宗武尊公諱雲錦。字長發。四川成都人。蜀府儀賓也。綏寇之亂。出奔京師。遂寄籍順天。辛卯舉人。

  華山之背。東為潼峪、蒲峪。西為甕峪。又南則雒南縣界。

  王刁山之口為杜峪。有甘露寺。寺有月季花樹。大四五圍。枝蔭一院。天下所無有也。

  癸酉五月二十一日。湘水大漲。傳言永州出蛟。地陷。漂沒民居。見有佛像、大樹順流而下。其言匪誣。但傳言不一。未知何地。

  癸酉九月初三日。茹經之子蓮舟。同衆飲酒大醉。至初四夜猶不醒。移出二堂。予診之。六脈俱絕矣。至初更時死。異哉。予今而後知酒之能死人矣。

  余枚吉詳述其尊人去世之異。枚吉尊人字西厓。卒于六月十五日。兩手結印。端坐三日夜。垂鼻玉筯至腹。頂上氣蒸如火。更有風雷之異。予問枚吉。先生平日作何等工夫。云。先人素不信內典。一日客淮安靜土庵。恍然有悟曰。吾幾錯過矣。自此持誦金剛經不輟。遂能作禪家語。辛未春。夢游佛國。徧參數萬金身云。

  圖麟述其前日見里巷鄰家有喪。往來雜遝。而己獨立門前。蕭然無事。援筆書云。世俗之禮不行。世俗之人不交。世俗之論不畏。然後其勢孤。勢孤然後能中立。予聞其語。亟令圖老書其語于便面。以贈伯筠。蓋此語乃伯筠對鍼之 【 (按原重之字。今刪。)】 妙藥也。

  李殿公先祖諱□。于崇禎末為臨洮總兵。屢立戰功。與曹文詔齊名。詳載綏寇紀略。

  殿公極言覺羅準大之賢。準大一名朱克。號松厓。隨簡親王南征至廣西。忽有志于學。與殿公友善。殿公偶與臨桂巫山隱者王佐人雨中相遇。見其貌而知其賢。同僧渾融入山訪之。留信宿而返。遂請其入城。為松厓講論語。松厓從此識義理。有志於聖賢之學矣。一日郊行。見張別山墓。荒蕪不修。問知別山為明末死事忠臣。遂大慟。歸出槖中金。幷毀金銀酒器。共得百餘兩。大修別山墓道。立碑碣。置田若干畝。招農夫一家六人為之守冢。事竣。招諸賓設祭。禮畢。自拜守冢者。又以銀六兩幷禮物贈之。涕泣而去。嗚呼。仁心為質。慕義無窮。松厓有焉。

  又有辛公者。亦滿洲人。讀周易深有所得。自廣西出兵滇中。窮不能辦行裝。能義命自守。隨寓而安。後歸粵西。蕭如也。

  僧渾融者。督師何雲從之部曲也。何督師亡後。遂披薙為僧。

  觀音巖在永興縣西五六里。巖高數十丈。臨江壁立。懸厓覆洞。山足至洞頂。高八丈許。洞之厂上附頂處。架木為龕。可布三四席。中奉普門大士象。懸梯以登。梯凡三十四級。下臨江處為僧舍。遠望之如方壺蓬島。自庵後循梯以登龕。梯三接皆陡立。自下望之如登天。登龕縱目遠眺。心神為之條暢。江中巖前有師子石。爪牙頭目逼真。水漲時。舟遭之立碎。耒人以形家言。鑿碎其脣齒云。庵之西別有靜室一所。為樓三楹。亦在懸厓之上。有平地丈許。鑿石級三層。不可鑿者。補之以梯。去平地有六七丈。壁有石坎。大如斗。中有泉水盈一掬。冬夏不涸。鐫觀音泉三字。靜室之結搆猶未就也。

  永興城中。地高於城牆者丈許。亦一奇也。

  永興以上。山益奇峭。無寸土。溪流曲折。層累而上。多灘險。舟行甚艱。東南五里許有彈子厓。石壁臨流。壁上有小孔無算。員如彈窩。俗云漢李廣過之。彈壁而成此。荒誕可笑。又東二十五里為侍郎窾。石厓下有穴。可泊舟。俗傳唐韓愈謫陽山令時。曾泊舟於此云。

  程江口在永興縣東九十里。有程江水自東來。流入耒水。案程江水發源有四。一出回龍山。一出梧鳳山。一出九峯山。一出周源山。合流而西。至程江口入耒水。其地出煤炭。賈舶所聚也。

  郴州地當騎田嶺嶠。高在天表。相傳郴地與南岳祝融峯齊。理或然也。自瓦窰坪而東南。山皆秀麗。林木叢茂。溪流湍激。漩覆處為轉水之車。設架置軸。貫二輪于軸端。外巨于內十之一有奇。輪周列三十輻。絙藤為之。以湊于軸。兩輪之間。相去約六七寸。編竹為方茢。置之兩輻之間以為齒。以水之高下為低昂。沒于水際者十之三。齒端橫竹筒如輻之數。外軒而內輊。軒者低。留節而竅其輊之端。順水之勢而斜帶焉。湍水激其茢。茢行而輪動。水只知帶茢而流也。而不知茢之反出水而上矣。只催前茢之上也。而不知後茢之復水而下矣。只知帶茢而動也。而不知筒之已攜水而升矣。筒攜水而升。勢既低斜。水必下注。迭出迭入。迭注迭轉。刻木為槽。橫于輪旁以受水焉。承之以梘。分灌田間。名曰筒車。此法不用人牛之力而水自升。亦水法之最善者矣。中原江浙地水平衍。但有山水處。即堰壩而為之。惜無講究及此耳。郴諺曰。一灘高一尺。十灘高一丈。仔細思量起。郴州在天上。信矣。

  蘇仙橋有郴江祠。祠祀柳毅。俗傳。毅。郴人也。

  郴州湧泉門烏石磯。在溪側。平地突出一磯。嶙峋秀皺。亦一奇觀。若移此石於中原。不知受米老輩幾許隆重也。

  烏石磯旁有斷碑一片。題曰唐宰相劉瞻故里。郴土俗傳有九仙二佛。劉瞻。九仙之一也。瞻為唐名臣。以直諫顯。乃有劉氏三仙之說。不知何據。

  郴州城東橘井觀。為蘇瞻故里。道書中第十八福地也。宮觀規模。稍存古意。庭前古柏二十圍。滑澤無皺皮。天矯三十餘尺。趙宋以前物也。橘井在庭中。甃砌嚴整。古跡中之最有據者。

  義帝冢有祀。乃郴州舊學宮。故碑數十座。略無可觀。天下廢物。無過於善知識語錄與學宮碑碣者矣。登隴讀古碑。乃元至元中所立者。義帝滅秦興漢。為世界升降之機樞。擬作一詩以悼之。

  江南僧廓然者。建庵于宜章中途。武勇絕人。與賊鬬。皆披靡而去。或有歸依為弟子者。

  蘇仙山上為靜思宮。中為中觀。下為白鹿洞。靜思宮在山巔。亦頗高。中奉蘇耽母子像。屋宇皆堅緻。略無登眺之致。宮後有亭。亭中一石臨厓。垂垂欲落。鐫沈香石三字。云蘇耽跨鶴昇仙處也。亭中有蘇耽跨鶴像。鶴形肥胖如鵝。見之令人失笑。其上更有茶盤石。此地稍可。然苦無水。中觀門臨流水。絕勝靜思。然屋宇頹敗。僧亦不堪。上一層有小閣。可以眺遠。觀前地有仙桃。乃土中石子。掘得之。云磨服可治腰痛。又云能治百病。此物形如腰子。治腰腎痛。理或有之。白鹿洞石秀絕。洞宏敞。東南向。高丈餘。深尋常。石乳所結。如華萼下垂。東北一小洞。可傴僂而入。云極深遠。可通永興。瓌瑋可游覽。使在下江。不知裝點何似矣。洞前一亭。乃州牧陳允臣所建。石壁上鐫宋淳熙中諸人名氏。字亦可觀。予為之徘徊流連而不能去云。

  郴州吏目陳思安。初隨大兵駐荊州。後從奮威取寶寧。乃僅得此一命。功名之會。難言之矣。昔人言軍功河功為古今取奇之二竅。一往語耳。

  思安言。郴州腳夫盜取廣客貨物。變怪百出。皆有至理。如廣錫式如門檻者曰門檻錫。每塊約重五六十觔。廉隅方正。鑿之印記。亦非負之而走。烏能于中盜取分毫乎。其法取錫塊。以繩纏縛入釜中。水煮百沸。錫塊周圍雖極熱。然為水沃。則不得烊化。其中心去水既遠。熱氣所逼。全在乎是。則已化為汁矣。取錫離水。以熱鐵箸透取一竅。而軒輊其兩端。錫汁從孔中流出。取足而實其竅焉。錫塊周圍不改舊觀。而中心已虛矣。又廣錫每十口為一捆。捆載而過嶺者。踵相接也。先置最小者一捆。而易客之次小者。所爭分寸耳。客固不覺也。既又以次小者易差大者。層疊偷換。日計不足。月計有餘。不數番。化最小而為最巨矣。嗟乎。盜亦有道。不止妄意室中之藏稱聖已也。天下事未有不從格物致知入門者。觀郴賊之盜錫可知。而今之讀書學道者。皆鹵莽滅裂以從事。何怪乎役役終身而無所得也。為之浩歎。

  萬壽念禪師之道場。在興寧界上之萬壽山。

  憶予年十四時始見南華。便有放翻宇宙之眼界。所苦者字句之間。時有窒礙。遂搜諸家注釋讀之。家塾之中。藏書不廣。郭向古注而外。惟副墨與會解耳。會解乃明烏程潘基慶良耜氏之所集。以內七篇為宗。取諸家之注。總注于每篇之後。又以外篇、雜篇各以類從附之。即以莊注莊也。逍遙游則附以繕性、至樂、外物、讓王四篇。齊物論則附以秋水、寓言、盜跖三篇。養生主附以刻意、達生二篇。人間世附以天地、山木、庚桑楚、漁父四篇。德充符附以田子方、知北游、列御寇三篇。大宗師附以駢拇、徐無鬼、則陽三篇。應帝王附以馬蹄、胠篋、在宥、天道、天運、說劍六篇。而以天下一篇冠於冊首。曰莊子自序。先君所藏本。只有逍遙、齊物、養生之三卷。後四卷。徧覓不得也。後遊吳門。見金聖歎先生所定本。亦依此序而刪去讓王、漁父、盜跖、說劍四篇。而置天下篇於後。予嘗問金釋弓曰。曾見潘本會解否。釋弓曰。唱經堂藏此本。今籍沒入官矣。則聖歎當時印可此書可知。予求茲全帙。久而未之見也。寓郴時。于無意得之。自人間世以後。皆當日所未見者。道德會解。則節取古今釋道典籍。及諸家注疏。拉雜注之。無義例倫次。殊不足觀也。南華會解人間世篇引羅勉道曰。莊子為書。雖恢奇佚宕于六經外。譬猶天地日月。固有常經常運。而風雲開合。鬼神變幻。要自不可缺。古今文人每奇之。顧其字面。自是周末時語。非後世所能悉曉。然尚有可徵者。如正獲之問於監市履狶。乃大射有司正司獲。見儀禮。解之以牛之白顙者。與豚之亢鼻者。與人之有痔病者。不可以適河。乃古天子春有解祠。見漢郊畤志。庸子乃掌堂涂之子。猶周王侯之子稱門子。義臺乃儀臺。鄭司農云。故書儀為義。其脰肩肩。乃見攷工記。梓人為磬文。數目顅脰。肩即顅字。如此類不一而足。而士無古學。不足知之。作者之意。鬱而未伸。剽竊之用。轉而多誤。

  苟非迥出人情之外。必不能成大計。若夫王道本人情之言。為天下人言之也。

  王騰蛟家有一狗。斑斕其毛。呼曰斑狗焉。每月初二、十一、二十一。必齋三日。值齋日則不食終日。糞穢水漿。略不入口。置飯于其前。必臥而守之。有雞貓等物來食其飯者。必起而逐之。復臥而守之如故。至次日始食。百不失一也。

  計數之學。不能獨恃明悟。必假器以為加減乘除之具焉。若古之六觚之籌。今之七珠之盤。皆所記繁多之數。補記載所不及者也。余以為凡物之有數者。皆可用以為計數之器。物之大者。莫如蒼天。然彼蒼者。特寰宇中一大算器也。何以言之。渾天之形。兩極不動。赤道中分。界而為二。是計數之一大盤也。宮次十二。縣象昭然。三百六十五度。井然不紊。是盤中之三百六十五位也。二曜五緯。參伍錯綜。或入北陸。或出南陸。少者二十七日一周于天多者二十八年一周于天。則位位皆具算珠。而二曜所以紀總。五緯所以紀零也。于是章蔀氣朔定。而百千萬世之歲月時分秒 【 (案秒原作杪。)】 莫不可紀矣。彼聖人者。敬授民時。俟百世而不惑。豈有異能哉。不過以蒼天為一大算子耳。

  王元穎題畫竹二首。削盡穠華是此君。碧欄銀沼醉氤氳。全憑出格幽微韻。體出無聲太古文。定裏只消風引月。夢來惟覺水依雲。襪材寫盡湖州派。清影知他聞不聞。 【 一。】 解籜初篁葉未開。紛紛何物點蒼苔。非關何宴眉間落。應是湘娥淚裏來。無力豈堪題漢署。不妝空自散梁臺。王猷正喜看新綠。飛雪還驚墮酒杯。 【 二。】

  野語云。古有數九九之語。蓋自至後起數至九九。則春已分矣。如至後一百六日為寒食之類也。嘗聞判太史局鄧宗文曰。豈特此為然。凡推算皆有約法。推閏歌括云。欲知來歲閏。先算至之餘。更看大小盡。決定不差殊。謂如來歲合置閏。止以今年冬至後餘日為率。且以今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冬至。本月尚餘八日。則來年之閏。當在八月。若小盡止餘七日。則當閏七月。若冬至在上旬。則以望日為斷。十二日足。則復起一數焉。推節氣歌括云。中氣與節氣。但有半月隔。若要知仔細。兩時零五刻。假如正月甲子日子時初刻立春。則數至己卯日寅時正一刻。則是雨水節也。推立春歌括云。今歲先知來歲春。但看五日三時辰。謂如今年甲子日子時立春。則明年合是己巳日卯時立春。若夫刻數。則用前法推之。凡朔望大小盡算。悉有歌括。惜乎不能盡記。然此亦曆家之淺事耳。若夫精微。則非布算乘除不可也。余歎舊曆乃為此等歌括之所限。其疏漏不合天行可知。然亦不可不知也。

  明弘治十六七年間。荊塗峽間。忽有水怪作孽。阻拒峽口。淮水不得泄。則壅而旁溢。春六濠潁之間。田廬沒。商舶至湖。時遇怪風浪。多顛覆。往來棹渡小艇。或至中流。或近岸。若旋風起。大浪三四。掀逐而來。人艇俱沒。以是土人名其怪曰趕浪。相諱不敢犯。又或夜靜月明。梢人見有物若巨木。偃臥沙際。方報告驚諦。則焂然入水。風浪遽作。于是又名神木。如是者又四五年。正德以後患息。人復見于渦河中。己巳歲。渦河乾涸通騎。相傳又徙于潁水。後潁水復涸。或又傳入黃河中。墨談曰。此物或即巫支祁也。余聞洞庭湖中。近亦有巨木作怪。蓋木有生性。較飛潛之物。特未脫根於地耳。不如金石之冥頑也。木既經數百年之久。其得于天者既厚。而復脫根于地。又漂沒于水中。常得水土之滋。其為怪也。不亦宜哉。

  汝州之治諸井。皆以夾錫錢鎮之。每井率數十千。問其故。一老兵曰。此邦饒風沙。沙入井中。人飲之則成癭。夾錫錢。所以治沙土也。楮記室曰。因思惠山泉清甘于二浙者。以有錫也。余謂水與茶之性最相宜。錫缾貯茶葉。香氣不散。錫壺煎水。久則土下沈。皆成鹹也。

  古者一井之地。以二十畝為廬舍。因為市以交易。故曰市井。楮記室引調言云。

  宋崇寧年。西都修築者。患苑中池水易涸。或云置牛首池中。則水不涸。置之果然。

  元朝末年。官貪吏汚。因蒙古色目人罔然不知廉恥為何物。其問人討錢。皆有名目。所屬始參。曰拜見錢。無事白要。曰撒花錢。逢節曰追節錢。生辰曰生日錢。管事而索。曰常例錢。送迎曰人情錢。勾追曰齎發錢。論訴曰公事錢。覓得錢多曰得手。除得州美曰好地分。補得職近曰好□窟。漫不知忠君報國之為何事矣。劉繼莊曰。若明初。吾不知也。明季耳目之所睹記。何一不然耶。

  全邊略紀。桐城方孔昭潛夫之所著也。潛夫于崇禎初為兵部職方郎時所著。共十二卷。其書略錄一代事跡耳。未見歷朝實錄。聞見淺陋。而諸邊形勝道里遠近暨諸堡塞。毫無考訂。明末人留心邊計者。胸襟眼界只于是耳。可歎也。

  古人以謂飲茶始於三國時。謂吳志韋曜傳。孫皓每飲羣臣酒。率以七升為限。曜飲不過二升。或為裁減。或賜茶茗以當酒。據此以為飲茶之證。案趙飛燕別傳。成帝崩後。后一日夢中驚啼甚久。侍者呼問方覺。乃言曰。吾夢中見帝。帝賜吾坐。命進茶。左右奏帝云。向者侍帝不謹。不合啜此茶。然則西漢時已嘗有啜之說矣。非始于三國也。

  衡州六十里泉溪。五十里插草。五十里小江口。六十里新城街。六十里快 【 一本作狀。】 牌頭。四十里耒陽縣。十里皁頭市。六十里上寶街。六十里瓦窰坪。四十里郴州。

  吉坦然。江寧人。流寓衡陽。其尊人扈從永曆帝上雲南。坦然時尚少。亦隨之往。甲午開科中式。授大理府雲龍州知州。後改授姚安府姚州知州。清兵至。投誠。授蒙自縣知縣。坦然隨其父往來于迆東迆西諸處。知滇事最詳。後出滇。流寓粵東。移衡陽焉。余問以滇中諸事。坦然多目擊者。永曆之自緬歸也。吳三桂迎入坐輦中。百姓縱觀之。無不泣下沾襟。永曆面如滿月。須長過臍。日角龍顏。顧盼偉如也。有滿洲人見之。以為真天子。遂有密謀以圖中興者。事泄。誅四十餘人焉。予曰。我向聞其人。而遺其人之名。先生猶憶得否。坦然曰。亦忘之矣。然于法場上見為首者長七尺餘。形如虎豹。皆言其膂力絕人。騎射為滿洲之冠。永曆以此益不得更延時日矣。予曰。聞帝崩之日。天有風雷之變。果然否。曰。吳三桂既得密旨。請帝于北門庫飲弈。遂弒之。百姓初不之知也。是日天極晴朗。忽有黑雲起。風雷交作。城外里許。有金汁湖。在歸化寺側。民儲水灌田者也。有龍出于中。蜿蜒升天。頭角爪牙皆見。衆方駭觀。忽喧傳帝崩于北門。備梓宮矣。嗟乎。人心天象如此。而明竟亡。天道果不可測也。

  本朝賜吳三桂四滿婦。凡行軍必隨往。此清制所以寵異諸王也。

  通天塔。即自鳴鐘也。其式坦然創為之。形如西域浮屠。凡三層。置架上。下以銀塊填之。塔之下層。中藏銅輪。互相帶動。外不得見。中層前開一門。有時盤正圓如桶。分為十二項。篆書十二時。牌為下輪之所撥動。與天偕運。日一周于天。而盤亦反其故處矣。每至一時。則其時牌正向于外。人得見之。中藏一木童子。持報刻牌。自內湧出于中層之上。鳴鐘一聲而下。其上層懸銅鐘一口。機發則鳴。每刻鐘一鳴。交一時則連鳴八聲。鐘之前有韋駝天尊象。合掌向外。左右巡視。更上則結頂矣。此式未之前見。宜供佛前。以代蓮花漏。予懇坦然拆而示之。大小輪多至二十餘。皆以黃銅為之。而製造粗糙。聊具其形耳。小用即壞矣。坦然未經師授。曾于唵答公處見西洋人為之。遂得其窾窾。然于幾何之學。全未之講。自鳴鐘之外。他無所知矣。

  坦然善醫。涵齋頗稱之。予未暇領教。然甚言其難。似可與論此事者。

  唐子霖言。華山道士范上右。明季司禮監秉筆太監也。與王山史游有詩云。非求不死棲名岳。有愧貪生遠帝宸。亦中官中之有品節者。

  紫廷言。有明棄大寧。棄河套。棄哈密。而邊事日非。土木之變不至于靖康者。幸也。余曰。其崔浩之論劉裕。克長安而不能守。將急歸以成篡弒。明英宗之得歸。燕都之不陷。不但于少保之功。亦因乜先謀圖普化。思結好于中國。精神之所注射。在彼不在此也。紫廷為予擊節。

  紫廷論趙宋規模。遠遜漢唐。今之稱復三代者。當曰漢唐明。不當曰漢唐宋也。宋只可比司馬晉耳。予曰。然。邵堯夫已見及于此矣。客有問國祚于堯夫者。堯夫以晉史封示之。後世只知神堯夫能預知靖康之禍與懷愍一轍。而不知兩宋之事事合符兩晉也。

  周獻之言。其嬸之舅姓沈。字龍陽。山陰人。在都門。妻懷來人。生一子。不茹葷。得錢即買香以供佛。年十八。以疾卒。其將死也。父母環而哭之。子曰。吾非父母之子也。吾前身乃老僧。寄靈于父母家。今去矣。後十年。吾更送一子以還父母。送老人之終也。十年後。母年已將六十。復生一子。生三歲。而獻之南來。音信斷絕。不知其後何如也。

  揭仲翔云。福建邵武府太寧縣有石網山。四周危峯峭壁。中圍平地八十餘里。惟一逕可入。一逕可出。百物畢具。惟乏鹽耳。恐桃源不能過也。彭躬菴曰。他日功成歸老。鑑湖一曲。吾已卜之石網矣。

  涵齋曰。聞廣東省出兵。傳言勦謝厥夫之餘黨也。厥夫。閩人。為盜于海上者。

  黃明。亦閩人。前聚衆于黎平。官軍征討。平其衆。得其首上聞。然實非其首也。

  虛谷大師。本無錫秦氏。其祖為長沙太守。遂流寓衡山。宗族間已久不通音問矣。師年七十有六。而精健如少年。視聽尚不稍衰。其教下法派。則本之二楞一兩。固賢首也。曾聽南華內七篇于耳觀師有省。自此深好外典。為人直逼前古。好學之誠。出于天性。更能誨人不倦。毫無覆藏。見處亦自超脫。嘗受等韻之學于語拙韻主。韻主真定鉅鹿縣人。為黃山第二代教授師。當明中葉。等韻之學盛行于世。北京衍法五臺、西蜀蛾眉、中州伏牛、南海普陀。皆有韻主和尚。純以唱韻開悟學者。學者目參禪為大悟門。等韻為小悟門。而徽州黃山普門和尚。尤為諸方之推重。語拙師幼不識字。年三十矣。入黃山充火頭。寒暑一衲。行住坐臥。惟唱等韻。如是者六年。一旦豁然而悟。凡藏典繙繹。無留難者。遂為第二代韻主教授師。歲在丁卯。傳法南來。五臺顓愚和尚甚器重之。桂王聞其名。延入藩府。執弟子禮。學等韻。後養于南岳以終老焉。虛谷師嘗從之學。深有所得。受付屬。迄今五十年矣。嘗抱人琴俱亡之懼。逢人即詔之學韻。聞余至甚喜。予于聲音之道。別有所窺。自謂頗竊造化之奧。百世而不惑。然于等韻必殷殷訪問者。則以唐宋元明以來諸書。切腳咸宗等韻。苟於門法稍有齟齬。則不能得字。而未經唱誦。則聲韻不真。三四十年以來。此道絕傳久矣。間有一二人留心此事者。未經師承口授。終屬模糊。不足學也。大師始遇予于康甲夫家。為余唱誦通釋一過。梵音哀雅。令人樂聞。確有指授。非杜撰也。余既願學。大師復不吝教。留彼數日。而等韻之事畢矣。

  余髫年於燕都仁壽寺遇蜀僧大悅。自言善唱等韻。少少為余言其梗概。不及學也。後至吳門。與朱甡庵為友。甡庵精音律。而于等韻未有傳授。檇李陳嘯菴先生著有皇極統韻一書。亦精唱韻。余雖得一晤。而不及久作盤桓。其後訪之緇流。竟無一人矣。

  虛大師言。攸縣人陳五簋。字逸子。別號南雲拾殘。有憩岳吟于南岳。死已久矣。虛師藏其手書一卷。出以示余。猶是性靈之作。東南不睹此音久矣。余錄其自西山路歸文殊庵紀異一首。太乙司元精。天地受悃愊。人有一雙眼。正能悃愊中。視天地。數 【 一作敬。】 身理。無為一山數里宕神奇。安得不凜然肅穆以為造物之險夷。西山兩日雪。客予正其期。眠餐非細故。主人賴扶持。主人忽有行。客亦匆匆就道去。禦寒雖有衲。力弱還存杖。投杖于水不能止。衲亦隨身隕樹底。森竦荒冽。險邃荒否。用杖扶身杖不起。四顧維目泉塞耳。將欲開口何所語。但見鳥無巢。亦見虎有蹤。深澗冰腹泉生齒。祗畏生勇忿。還于寒威相料理。縱然步步成傾。我杖我足不受恥。穿林得疏竹。樹間殘紅子。□心亦覺適然喜。方過溪頭渡遠水。唐突瀰漫煙四起。謦咳震谷岳未大。安知乾坤莽莽界。灝灝肅肅神頑樸。冥冥昧昧從所觸。眼光咫尺落樹根。將憑何物為身尊。注聽山犬吠無聲。徘徊何處是山人。由來此山抱惺惺。怨尤攝盡收靈明。焂然西林見一樹。石出溪流不知煙去處。振衲拂杖到谷口。見籬逢橋如逢叟。杖亦逸。衲知寒。還坐石頭看林巒。他家童子遠道回。遇我問我何處來。我將語其故。為我言。昨日不到野雞潭。前山後山晴顆顆。我行其間曾倮倮。言晴未已山真晴。五峯擁出太陽精。沾衣炤襟靄停停。我吟童笑度高磴。神怡氣爽閱一純。向時過處無雞鳴。南天門上微風雨。穿袂收汗庾浸浸。杖得東指到于城。恍如有家作歸人。十步百步易玄妙。靉靆又似西山道。西山道窈冥。 【 一作冥茫。】 從此發深峭。鸛雀飛起衣帶邊。奔泉吼怒使之鳴不全。蒼復蒼。玄復玄。須鬢依然白懸懸。吾聞元化所居。混沌所游。又聞須彌頂。日月出其半。麟鳳不敢遭。赤帝駕言馳驟。 【 一本作驅。】 我是俗下頑魯質。獨趣橋上看波激。前此橋。趺雙足。今日與杖謀。寒杖不能立。催我急下層層石。將抵文殊庵。又是燦燦雪。苔映水晶玉界道。引我登堂坐堂奧。此詩運筆造語無不奇肆。足見其人。集中尚有數十首。俱瓌瑋可觀。不及錄矣。

  逸子有句云。將心與岳安。悠悠可思。

  虛大師又述一人句云。一家寒露葉。萬事暮秋蟬。

  甲夫言。吳氏軍中有樂器曰知 【 一本作花。】 角。以竹為之。如銅招軍式。上安箬叫子。以吞吐為高下。其聲悠揚悲壯。調以宮商。前此無有也。

  衡岳岣嶁峯。古禹碑在焉。乃昌黎、朱、張諸君子亟思一見而不可得者。神奇恍惚。雖不可以理論。然非晚近物也。

  小嵩山有靜室。衡陽先輩陳正典有書萬卷藏弆其處。前方遜一曾為予言之。許為予覓其書目來。不知何故杳無音問。或其家人不肯以書目示外人。

  雙石峯有雙石寺。神禹跡在焉。予主康甲夫時。往游之。三五里外望見雙石峯。有瀑流如匹練垂天半。石橋當其前。橫跨空際。奇秀如唐人畫。土人云。此名禹王橋。過此即雙峯寺逕矣。余謂二子曰。此何異海上三山也。昔人有若作一日神仙。即死亦甘心之語。少時從此橋經過。詎非一日神仙耶。山下有石。在田中。長丈餘。其形如魚。頭尾鱗鰭畢肖。曰鯉魚石。又一石。形狀大小如前石。而半身埋土中。前半出土外。想見通州漫叟石魚湖上之樂。取路登山。更半里至禹王橋。即山下之所望見者。橋在半水嶺之前。石壁陡立。瀑流挂壁上。橫飛斜挂。萬態千狀。俗傳此水為羅漢運糧處。鄙俚可笑。聖元曰。時有魚自下逆水而上。乘水勢沿石壁而登其巔。不知其為水往也。此為雨兆。若自上順流而下。雖久雨必晴矣。余曰。必鮎魚也。曰然。非鮎魚即墨魚耳。過禹王橋折而下。有方巨石二。相距一二尺。曰仙人對弈石。更半里至雙峯寺。寺在兩山相夾處。扁曰禹閣流聲。坐處黑暗。熱鬱不可耐。南岳名山而無精舍。缺陷世界也。

  聚元言。衡山草市人單循良。少習舉子業。長棄去。無賴。以事到官。知縣孫維震見其儒雅。詢知其為讀書。命題為文。稱賞之。賞以銀。令其歸讀書。後為弟子員。其人知音律。自以其意譜漢魏樂府入調。皆合律呂。嘗乘舟夜泊湘潭。月明如晝。叩舷歌離騷。聲裂金石。鄰舟數百多寢者。皆起聽。無不泣下沾襟。歌竟。東方已白矣。自此疾作。竟不起。今其墓已有宿草矣。循良奇士。惜其生于衡。無所聞見而早死。使其今日尚在。相見時必有一番絕世講究。而今已矣。衡山人或有知其學。他日入縣。當悉訪之。

  仲翔言。福建□氏之事。壞于易明。明。舊包衣人也。仲翔知之甚詳。

  婁勝功搆竹屋于筏上。隨水上下。門有聯云。接天煙水橫三楚。映水樓臺別一家。座中聯云。水底有天行日月。座中無地著塵埃。問之。其令姪筆也。今寓中湘云。

  聽唐子騰與唐子霖談寧羌州王輔臣之變。助之亂者。雖有董九疇、李國梁、李國棟等。而先殺寧羌知州者。蔡元也。子霖甚悉蔡元前後事。敍其取秦州。守關山。及關山失而復取。困清兵于內。後由階州入川。求救于王屏藩。取漢中以通歸路。王平涼與官兵對壘。嘗獨騎追貝勒王入連營十三座。無有嬰其鋒者。聞之令人勃勃有生氣。今此公總兵于古北口矣。不勝浩歎。

  聽子騰談趙勇略、王奮威不合始末。蓋自勇略鎮寧夏時也。入川相遇于寧州。幾成吞幷。奮威亦危矣。余謂子騰曰。古云。山東宰相關西將。今之將帥。半皆閩人。然靖逆、勇略、奮威功業。尤為俊偉。三人皆秦產也。極西北與極東南。豪傑皆為時出。吾徒亦何為哉。

  衡州苦瓜。即北方之癩葡萄。江南之錦荔枝也。閩、廣、滇、黔人皆喜食。味甚苦。非虛寒所宜也。

  亦舟以優觴款予。劇演玉連環。楚人強作吳歈。醜拙至不可忍。如唱紅為橫。公為庚。東為登。通為疼之類。又皆作北音。收□開口鼻音中。使非余久滯衡陽。幾乎不辨一字。余向極苦觀劇。今值此酷暑如炎。村優如鬼。兼之惡釀如藥。而主人之意則極誠且敬。必不能不終席。此生平之一劫也。

  康繼武。吉安安福人。予因問以安福風物。繼武言姪孫康放仁。奇士也。放仁字■〈雨上易下〉孫。天資過人。性穎悟。家貧無書。曾經其目者。無不通曉。通音律等韻、天文曆法。不經師授。自能解了。占驗未來事。多奇中。平西昭武中。知後必復康熙年號。終身絕意仕進。嘗自言腹有藳二十二卷。囊括萬象。未經筆之于書。繼武兄弟雖其叔也。而以師事之。嘗欲授之以學。曰。汝等稍有出頭日。當為我覓寫書人數十輩。舂半年糧。以成此書。書成走下江。請政于諸大人先生。然後藏之名山。以待其人。繼武曰。余兄弟以奔走衣食。沈酣舉業。□八比之外。他無所言。歲月悠悠。以為有待。不意其遽爾長逝也。逝之時。年五十二。今年亦不過五十三耳。死于去年辛未之季春。無諸疾苦。時寓一僧庵。先一日呼其子至。子年尚幼。無所知。屬曰。吾即死。汝斂我以白布二匹。以還我潔白之體。買棺只須銀一兩餘。不得至二兩也。無他屬。次日死。其子于研池下得一紙。乃細書其死之時日并諸未完事。云其妻不得于舅姑。自父母死後。終身不見其妻。少時留心禪學。晚年乃言禪學無用。余意其或得聞佛典也。繼武曰。曾來南岳訪破門筆墨。幾欲狂死。使今日尚在。得先生來。把臂入林。不知作何許盤桓也。異哉。余之此行也。如此人物。正予日夜之所禱祝而求之者。縱千里萬里。猶將買草鞋得得而往。乃在安福取道江西陸路之所必由者耶。余意其人遠勝王而農。其學不由聞見而入。得之于天者為多。且名心淨盡。不假外飾。真吾友也。先余來而歿。不及一載。而更無一人傳持其學者。生既同時。且來其地。而竟不得一見。令人氣盡。因思天下之大。億兆之衆。安能必其無絕倫超羣之人。好學深思心知其事者。然真實學問之人。必不奔走風塵以求名譽。我既不知如此人物乃在何許。而彼亦不知天下有余。相須甚殷而會合無由。彼蒼蒼者性與人殊。不惟不足以恃。且似有意播弄顛倒者然。不知餘生尚能得一二人以攄懷抱否。寫至此不知涕泗之何從矣。安福更有吳蓊水者。名雲。年八十矣。以文名。深于理學。大全綱目。皆有纂述。久客都下。今歸老山中矣。明末明經也。又有管珏者。字石楠。善畫竹。亦先朝明經。此二人者。為世所知。今皆在安福。然此等人又非余所敢亟見者。

  繼武言。安福之西六十餘里。袁州之界。有武功山。高與南岳齊。而險峻過之。中多古道觀。朝山者四時不絕也。又有蛤山。山有洞曰石城。深遠莫知所止。潛通閩廣諸省云。中有大川三。有舟可濟。游者秉燭入。數十里至風花雪月四洞。炬恐不繼。多屆此而返者。更前則阻水。跋涉維難矣。風洞中四時晝夜常有風。花洞中石五色陸離。嵌空如雕鏤。至此儼入萬花谷。雪洞中石白如霜雪。瑣細如堆鹽墜絮。月洞上有一竅透空。天光所炤。儼如半月。亦天下之至奇也。先朝郡人劉孔當字喜聞者。未第時讀書於此。嘗見二老者相對坐石上。蹤跡之忽不見。如是者數四矣。後覓隱處以待之。見其來也。迫而就之。二老者走入洞。追而求之。洞由此開。前此未聞也。此洞中寬衍宏敞。遠勝包山之林屋。而世人尚多未知。孔當後為名進士。著有五經難字。五經叶韻。共若干卷。上附琉球紅夷字。甲夫家有其書。曾見之。余聞此不勝驚歎。前在甲夫家一住數日。乃不知有此異書。難字叶韻。不關有無。若紅夷琉球。則正余所懸金而求。募賊以竊者。乃面失之于康甲夫也。紅夷文字。必用蠟底諾語以合其土音。必稍有異同。琉球字又不知宗何國矣。歸途當更過清溪以訪之。 【 瑚案。開石城洞者。乃劉瀘瀟非劉喜聞也。瀘瀟諱元當。見先師日記】

  繼武又曰。放仁昔同繼武在書舍。其鄰即繼武之叔日修之所居也。時當八月。晚露坐納涼。日修年方壯健。醉後呵罵奴婢。放仁聞其音。謂繼武曰。日修叔祖不久矣。音與神離。當不出兩月也。後一月餘。果暴疾而卒。

  安福西門外。明三百年科甲。不可以更僕數。至爛木橋而止。爛木橋無有登甲榜者矣。橋東地名魚鱗。劉氏聚族居焉。烏兜陳氏則在橋西。陳二止先生晚年靜極而慧生。有來訪者。必先知之。或不當晤。身先避去。

  于途中思得譜土音之法。宇宙音韻之變遷。無不可紀。其法即用余新韻譜。以諸方土音填之。各郡自為一本。逢人即可印證。以此法授諸門人子弟。隨地可譜。不三四年。九州之音畢矣。思得之不覺狂喜。由此而思。方輿之書所紀者。惟疆域建置沿革、山川古跡、城池形勢、風俗職官、名宦人物諸條耳。此皆人事。于天地之故。概乎未之有聞也。余意于疆域之前。別添數條。先以諸方之北極出地為主。定簡平儀之度。製為正切線表。而節氣之後先。日食之分秒。五星之淩犯占驗。皆可推求。以簡平儀正切線表為一則。諸方之七十二候各各不同。如嶺南之梅。十月已開。湖南桃李。十二月已爛漫。無論梅矣。若吳下梅則開于驚蟄。桃李放于清明。相去若此之殊也。今曆本亦載七十二候。本之月令。乃七國時中原之氣候也。今之中原。已與月令不合。則古今曆差為之。今於南北諸方。細攷其氣候。取其確者一候中。不妨多存幾句。傳之後世。則天地相應之變遷。可以求其微矣。余在衡久。見北風起。地即潮溼。變而為雨。百不失一。詢之土人。云自來如此。始悟風水相逆而成雨。燕京吳下。水皆東南流。故必東南風而後雨。衡湘水北流。故須北風也。然則諸方山之背向。水之分合。支流何向。川流何向。皆當案志而求。彙為一則。則風土之背正剛柔。暨陰晴燥溼之徵。又可次第而求之矣。諸土產此方所有他方所無者。別為一則。而土音譜合俚音譜共為一則。而其人性情風俗之微。皆可案律而求之矣。然此非余一人所能成。余發其凡。觀厥成者。望之後起之英耳。

  烏兜二陳。高風被于鄉里。至今烏兜二十餘里。人皆化之。耕讀不應科舉。深衣幅巾。見官長亦不變。此風海內無有也。

  陳狂奴。舊字元聞。劉渤。字巨溟。前劉益其言之。然遺其名。并譌其字。今正之。

  安福城東門有復真書院。鄒東郭先生祠也。祠中藏書甚富。東郭為姚江門下第一人。在龍谿之上。

  安福武功山。高大與南岳等。千峯萬壑。皆用南岳之名。如祝融、天柱、石廩。亦有馬祖磨鏡臺焉。古跡之可笑類如此。石城洞。鴿湖之水出焉。故曰鴿山。非蛤山也。武功皆道院。有僧舍曰白髮庵。皆耆德之所駐錫。四方耆宿至。以銀數十兩貯常住。衣食不外求矣。蘄濟言。

  衡山之西南。地名白杲。在中山之後。行鹽之市井也。今有北來僧寓其地。書大字。以筆縛于肘。濡墨而運之。不以手。極奇。

  昭代典則。晉江黃克叔所編輯。共二十八卷。自太祖高皇帝至穆宗莊皇帝。倣朱子綱目例。然詳于制度。略于事跡。雖聞見疏陋。而體例尚有可觀。

  秦優新聲。有名亂彈者。其聲甚散而哀。

  子騰言。流客木雅零者。本姓朱。河南天潢也。能製奇器。多異技。有鐵標十二枚。藏兩袖中。舉手即發。又有屏風置座後。中藏萬弩。機在座下。軍中下營。施之坐後。猝有奸宄。舉足萬弩齊發。又有摺疊船。可藏巾笥。有急欲渡。即湊合而成篷桅云。今其人尚在。嘗為木牛流馬。人以為怪而毀之。即其子亦不傳也。人有求其法者。曰。以寶劍贈佳人。烏乎用之。

  壬申之夏。于衡州署中。初定韻譜。先立鼻音二。鼻音聲韻之元。有開有合。各轉陰陽上去入之五音。共十聲。而不歷喉腭舌脣齒之七位。故有橫轉而無直送。橫轉為平上去入。而平聲則有陰陽。故五等韻惟不達此。故多重疊。次定喉音四為諸韻之宗。太西蠟等話以○阿咿嗚午之五音為韻父。然午即嗚之橫轉上聲。女直國書則有六音。而第六字實即第五字也。蓋外國皆不知有橫轉之五音。故有此惑。惟梵音十二字。恰合此式。然喉鼻不分。則父子無別矣。今定○為喉之喉開之開。阿為喉之腭開之合。咿為喉之齒合之開。嗚為喉之脣合之合。四音定而萬有一千五百二十之聲。舉不出其範圍矣。是之謂正喉音。又從○字追出○字。為○之半音。從阿字轉出而字。為阿之轉音。從咿字想出○音。而見之于齒之○思茲雌。故○之伏音。從烏字究至于字。于為烏之送音。○而○于田字為變喉音。又以開口鼻音為韻。分配○阿咿烏。則為鴦鞥英翁。此四音為東北韻宗。又以開口鼻音為韻。配以○阿咿烏。則為西南韵宗。此八韻立。而四海之音可齊矣。次以喉自互交合。凡得音一十有七。喉鼻相互交合。得音一十。又哀爊二音。有餘不盡。三合而成五音。共三十二音。為韻父。韻歷二十二位。則韻母也。橫轉各有五子。子凡若干。萬有不齊之聲。無不可資母以及父。隨父而歸宗。因宗以歸祖。由祖而歸元。天地之祕藏。一朝啟之。歸山後次第成書也。

  紫廷與余露坐蕉陰下。論周易乾坤二卦。深有理會。其論四德。實見傳義之謬。

  紫廷論內政軍令。有心得焉。

  壬申五月二十八日奉旨點心。每佐領下挑擺牙喇八名。鎗手二名。噶把什一名。共十一名。候旨備邊。

  李默齋。諱而熾。與之談醫。似有所見。盛稱休寧人汪昂所著醫方集要之妙。又言隆、萬間。黃州人萬全字密庵者。名醫也。所著有萬氏家傳。又名醫心法。醫家祕要也。

  臨川為撫州附郭。在江西之東南。與福建交界。陽明當日駐于此。

  李默老言。寧都有卞醇醇者。黃冠有道士也。今化去矣。

  默齋又言。興化莆田縣。萬曆時有林龍光者。以三教名。有三教堂。今其法派猶有存者。默齋有其書。多至數百卷云。方鑰紀要。默齋所著注古方也。以方為鑰。而溯通乎立方之意。以盡其變。為類一十。曰表。曰裏。曰寒。曰熱。曰虛。曰實。曰氣。曰血。曰痰。曰火。曰鬱。曰廣嗣。類各若干方。方有若干變。共為目錄一卷。

  傷寒纂舊。胞與堂祖陶節庵六書集之為歌。凡四十五則。蔣仲芳從而和之。加入十則。共五十五則。默齋為之更訂者二十一則。又增補四十五則。共為百則。分為九門。傷寒六經本證八則。傷寒正病二十三則。類傷寒症六則。傷寒瘥症三則。婦女胎前傷寒四則。產後傷寒四則。則分幾條。條下補注。注內錄法。法辨同異。注後紀方。通為凡例一卷。明醫規則。亦默齋所著。曰規則自序。曰慎藥擇藥法。曰求病之原。曰上清下補說。曰南北異宜。曰處方調劑十八法。即古之十劑。而增入溫清、慎和、推斷、安養以佐之者也。曰陰火棄位。曰垣聽。曰追非集自序。曰問心錄自序。共為一卷。而垣聽為妙絕。問心錄、追非集二書。惜不見全本。然如此立題。必有可觀。

  西安將軍馬喇特差筆帖式阿蘭圖。於壬申五月二十日申時至暢春苑奏云。憨頓私自逃走。將軍馬喇幷提督孫令肅州總兵官潘育 【 (案育原作有。)】 龍遣發官兵追殺。幷祝囊來京等語。上聞大喜。云。朕當日說憨頓要逃走。今果然逃走去了。他跟的人少。官兵追趕。必定殺得他。又云。將軍馬喇將祝囊親身從內地帶來甚好。余曰。祝囊為西域中雄傑。無素奈爾定合骨氣。則夷狄中之聖賢也。二人竭力以奉其主。憨頓為邊患者十餘年。乃一旦為人所擒。如縛雞然。則又何耶。憨頓雖逃去。得脫與否。尚未可知。然吾聞祝囊信儒生言。勸其主以讀儒書。親近儒者。則其為人所擒宜矣。子騰尚不解余言。紫廷則不以為河漢也。

  偶閱戎政便覽。見四川巫山營游擊有名于成龍者。因思今天下有四于成龍皆循良吏。此于成龍未知其人何如也。

  子騰言。陝西諸帥。如陳福。西寧人。即為西寧總兵。後加提督。趙勇略。亦西寧人也。為西寧總兵。亦加提督。王奮威。固原人。為固原提督。乃千古之最少者。予問張靖逆何處人。乃臨潼人也。

  夜夢同一人攜儒兒在一處看雲。有赤色如丹砂。成龍形。如彫鏤刻劃。頭角爪牙鱗鰭。纖細畢具。正南向下。自南而東北。久之而歿。其一人者不見。惟予與儒兒見之。少頃。又有赤雲自南來。亟呼其人同看。而雲形如馬。纖細生動。如前龍也。則三人同見也。境界靈異瑰瑋。此何祥耶。 【 瑚按。龍。乾象也。馬。坤象也。或者以此歟。】

  問涵齋以蔡長仁之為人。長仁。蔡元字也。元自海上投誠。投而復反。反而又投。後授陝西、平涼守備。黃九疇標下。飲酒不事事。王輔臣怒。欲以軍政填黜之。元曰。當太平時。無用元為。若一旦邊廷有警。恐無覓元處也。輔臣奇其言而止。

  紫廷誦關中劉石聲詩曰。華岳三峯如虎踞。黃河一綫下龍門。關中形勢。被此二句寫盡。而雄渾高亮。名句也。又唐昭陵聯云。健兒莫縱秋山火。褒鄂英靈不可當。蓋褒鄂二公皆從葬昭陵云。又李子德愛妾換馬句云。十斛五花如反掌。驚鴻飛兔不同行。可謂妙絕千古矣。

  與紫廷偶談及經略圖海至平涼。初與王輔臣合圍。平涼兵勢不可當。海放孱馬三五百匹衝之。平涼兵亂。奇兵乘之。敗平涼兵。城北虎山原平瞰城中。且為餉道。海疾趨。取而據之。城中乏食。遂克平涼。

  子騰言。四川多狨。食猴者也。鼻孔反上向天。見雲起。聞雷聲。即趨避隱處。取樹葉以覆其鼻。少雨滴入。輒死矣。

  子騰又言。平涼靜寧之間。有物如貓。而首大色黃。人呼曰黃妖。家貓見之即隨之去。飲于河以滌其腸胃。至妖前聽其食。妖以舌舐之。毛隨舐落。磔貓而食之。此不知何物。後偶 【 (案原作偶後。)】 檢字書。豰字呼木切。烘入聲。犬屬。似豹而小。郭璞曰。似鼬而大。腰以後黃。一名黃腰。漢書音義曰。豰。白狐子也。案此即子騰所言之黃妖。妖乃腰之誤。久不讀爾雅。不意於此遇之。當更檢爾雅注疏及漢書音義耳。

  紫廷言。人君之治天下。惟是非賞罰、喜怒好惡為之樞機。是非賞罰隨喜怒好惡則亂。喜怒好惡隨是非賞罰則治。紫老好讀管子。以為與聖經相表裏。此等語皆深有得於管氏者也。

  壬申五月二十一日。甘州提督孫密題夷情。奉旨。憨頓等屢諭勿令其逸去。前旨甚明。官兵既尾襲憨頓。何故復令遁去。該總督嚴察具奏。餘著兵部理藩院會同議奏。

  紫廷言。太平府當塗縣有曹先生者。而遺其字。理學家兼精醫藥。有神奇之目。與王山史相與甚深。紫廷嘗請其診脈。曰脾胃疾也。待其發痔。則自愈矣。後果然。

  紫廷吟其舊句云。燕妥階泥溼。花遲檻露溫。余謂此遲字當作去聲讀。音稚。若平聲即遲速之遲。不如此解。

  陸龍患眼痛。藥不愈。有眼科黃冠師。前治藍橋甚效。其方亦了不異人。惟用皁角子數枚。必有傳也。

  紫廷偶述奧府之言曰。精神生于喜悅。智慧生于精神。名言也。奧府乃彭樹廬先生所著。余未之見。當覓觀之。必能益人神智也。

  子騰向有嗽疾。端午後吐血一二日。服山羊血及山漆而血止。然病日深。胸脅痛不可轉側。嗽益甚。夜臥精神恍惚。此非參芪不能回陽。余先用八味地黃湯二三劑。已有起色。又感冒風寒。用發散藥一二劑。汗出甚多。虛弱已極。亟用六君子湯加附子一劑。已愈其半矣。然每為寒邪所傷輒病。余問之。曰背寒。少冷即從背寒至四肢矣。余悟曰。此督脈為病也。須用鹿角膠或鹿茸即愈。從紫廷處覓得兩許。始服一劑。而精神迥異平日。此事難知。余滋懼焉。

  子騰言。平涼一帶。夏五六月間常有暴風起。黃雲自山來。風亦黃色。必有冰雹。大者如拳。小者如栗。壞人田苗。此妖也。土人見黃雲起。則鳴金鼓。以鎗砲向之施放。即散去。或有中者。必灑血雨。雲則漸低而去。入山穴中。人逐其迹。圍其穴。以火藥薰之。久之其物死。掘而出之。非大蛇則大蟆也。口中腹中皆冰塊云。

  賜姓公未得臺灣也。積蓄皆貯海澄。鐵甲十萬副。穀可支三十年。藤牌滾被銃砲火藥。皆以數萬計。公時在廈門。黃梧降本朝。海澄失。公聞之神色不變。本朝封梧為海澄公。世襲四十餘代。施烺起身行伍。隨鄭飛虹字 【 (案此字字疑衍。)】 于隆武時為將。後隨賜姓在廈門取臺灣。將不利于賜姓。賜姓覺。烺降本朝。後卒滅臺灣云。

  紫廷欲作四瀆入海圖。取中原之地。暨諸水道。北起登萊。南至蘇松。西極潼關為一圖。苦無從著手。余為之用朱墨本界畫法。以筆從橫為方格。每方百里。以府州縣按里至填之。府州定而水道出矣。

  夢中忽悟歸乘算術之理。歸之而盡者從乘來。歸之不盡者不可乘也。有實于此。不知其從橫之數。以開方法求之可得也。

  紫廷家藏楚地全圖。從橫皆丈餘。張挂甚難。流覽亦苦。紫庭欲改為書冊。可置案頭。以便披閱。而請其法于予。予為之先造經緯表一通。從橫相遇。可合可離。亦圖中之變調也。

  紫庭言。襄陽總兵王化行。昔于隴州上山攻賊。不得上。將退矣。慮敵之尾其後也。先令一半以銃仰攻。一半先退數十步。立定仰攻。先攻者退數步仰攻。先退者復退。更番而下。退畢不失一人。滿洲 【 (案洲原作州。)】 見之。以為諸葛復生云。

  魯監國世子。今開墾于許州五女墳。

  涵齋言。黃庭。漳州人。善戰持重。百戰不敗。賜姓之攻金陵。庭留守廈門。于康熙二年以五千鐵甲投誠。封慕義伯。後令其開墾於鄧州。

  涵齋又言。海澄公黃梧。既據海澄以降。即條陳平海五策。一遷徙沿海居民于內地。距海三十里。不令人居住。一言鄭氏祖墳。風水甚美。當令人發掘。一鄭氏有五大商。在京師蘇杭山東等處。經營財貨以濟其用。當察出收拿。一鄭氏雖居海中。而其田產財賄皆在漳泉等處。當察出收官。一造八槳小船數十隻。無風時出海以取廈門。四面環攻。令彼疲于奔命。上然其策。惟遷海一條未行。鄭氏始祖之塋。在泉州之石井。發掘時不得尸。在漳州者無遺骸矣。梧。漳州平和縣皁隸也。與門役賴玉謀。潛通賜姓。殺知縣以降。賜姓用二人以為將。使守海澄。而梧之報賜姓也。不遺餘力矣。三藩變後。鄭氏攻破海澄。梧已死久矣。發棺而僇其尸。尸用汞殮。肢體猶未僵也。其子投井中。出而剮之。人見其眼胞睫睫不已云。賴玉為泉州提督標人所僇。遷海之策。施烺復言之。始行。

  向聞陳亮工有天下驛路圖。而未之見也。更須留心購求。向欲取天下水道。依水經注體例為一書。以川水為經。支水為注。分合起止。悉以見在者為據。久之未得下筆。今因料理楚地全圖。三楚江山。燦如列眉指掌。副本雖已寫就。究不如原本之善。乃就原本造楚水圖記。以江、漢、湘、沅為經。而貫串百川。

  琴之十三徽。猶十二經絡之穴也。以泛音觀之。乃天地自然之妙。非人力所能為也。張一絃于弓。鼓之作泛音。與琴之十三徽無異。 琴之定徽。中疏而兩端密。乃變員為方之法。以七徽居中。左右各六分之。故有十三也。法以規作半員。平分十三格。變為直線。則成疏密之度矣。聲音之體本員。見之于器。則不能不方也。此前所未言者。

  紫廷言。朝廷設駐防兵一千于漢中。而西安、荊州、江寧各添駐防兵一千。昔將軍圖海議于漢中、荊州各設駐防。誠為局外要著。後撤去漢中兵。今因饑荒流離。復添設焉。綢繆牖戶之計。蓋本之圖公云。

  吉坦然為子騰定一方。以斂肺止嗽為主。用知母、 【 蜜蒸。】 貝母、 【 人乳浸。】 桑皮、 【 人乳浸。】 沙參、苡仁、 【 飯上蒸。】 訶子、薄荷、肉桂、沈香。曰潤白散。後復來診。言前潤白散用白丑一兩。煎湯浸之。晒乾而服。以引肺氣下行。余曰。此即張子和于壯陽藥中加牽牛之意。坦然以余為知言。

  紫廷發興。作衡山五言古詩一首。共讀之而樂也。衡岳自杜、韓而後。鮮見作者。余嘗言諸大題目如岳瀆等。決不可率意落筆題詩一首。世人只為不知利害。隨意塗抹。以貽笑于大方。浣花先生于此事中。絕類離羣之聖。而于岱宗、西華、南岳。皆題望岳。不敢正作。我輩何人。顧敢為浣花老人所不敢為耶。紫老亦頗見及于此。故于泰華諸題。皆無題詠。今忽技癢。不禁邀余同賦。余不能辭也。

  道林古剎。員悟勤、洪覺範皆嘗主斯席。有明中葉有楊指揮者。陰圖風水。毀其寺。今之道林。興復未幾也。

  長沙北門外有關帝廟。神座下有石。上有自然之文。儼如梅樹根也。

  紫廷破二十子全書。以管子四冊貽余。管子雖不全出敬仲之手。而其經世。允為一家之言。自是宇宙間不可少之大章句。三代而後經綸天下者。俱不能出其範圍。儒者過信孟軻氏之言。束之高閣。不思仲尼以仁許管仲是何意旨。可歎也。

  文墨師出詩集一編。標題云錢荊山先生集。予不識荊山為何如人。乃一會稽陶姓自浙東攜來者。大約亦浙人也。詩雖不入彀。而筆力甚雅。每出人意表。近人中不數見者。中有朱竹垞、范季友詩。則斯人年亦不高。而復有送雪嶠大師詩。似亦非後輩也夫。

  長沙西臨湘水。浩浩北 【 一本作如。】 注。無泊舟地。故四方船筏。輻輳中湘。昔興中丞撫軍時。曾于開福寺前開一河套。為泊舟所。工未就而罷。王撫軍因之大興版築。開渠繞開福。引湘水東北流。復注于湘。可半里許。則四方舟楫。無風濤之虞。做工者人給錢六十文。米一升。又柴菜錢三十文。故人樂于趨是。有訟于官者。先令原告出貲督工。待審判而負罪者。量其輕重。罰之出貲做工。今北門沿湘一帶。新造草屋。儼然如市矣。先築堤塘數十丈以遏水。余此來見星沙氣象甚旺。迥異春初。此渠開。則中湘之勝。將移於此。然亦不過一時計耳。日久坍頹。漸就堙塞。可計日而待。若能大興工作。更引瀏渭之水西來。沖刷汙塞。方為永久之計。然去瀏渭稍遠。且多岡阜隔閡。工費浩煩。非此公所能辦也。 【 瑚憶先業師有云。長沙西臨湘江。苦無泊舟之處。故四方商賈皆聚中湘。而省會之地。舟車不便。撫軍于北門開新河一道。亦星沙之急務。與此河互相發明。】

  管子雖不純乎一家言。自是經世奇書。自劉向校讐。訂為八十六篇。後有唐房玄齡注。而語頗淺繆。恐不出玄齡手。或曰出唐博士尹知章也。蘆泉劉氏績間為補訂。簡明貫穿。多所發明。又有趙用賢標本亦可觀。明天啟間。宣城文學梅士亨 【 一本作亭。】 有詮次管子成書十五卷。以其言之純者高一字。其解說暨駁雜者低一字為傳。篇皆附以論說。雖未必一一皆當。然用心亦云勤矣。紫老深好此書。前與余談上下千古。至管子。語多與余合。紫老驚曰。先生亦好讀此書耶。予曰。三代而後。欲經綸天下者。非潁上遺言。何從著手。諸葛孔明為千古一人。其學術全從此書出。紫老灑然異之。出其所刪定之者以示余。更惠白文一書。乃照其刪定者塗乙之。

  吳錦霞言。崇明開基者。為王、顧、董、施、宋、陸六家。而王施二家皆巨族矣。崇邑從二百里。橫五十里。周五百里。數年前兵萬人。臺灣平後。裁汰至四千矣。

  長沙藥王宮後。有竹圃小亭。幽寂可愛。亭聯集杜句云。身世雙蓬鬢。乾坤一草亭。甚佳。

  岳濤持小葉鹿含草一握來。此草性同肉桂。有引血歸經之功。佳品也。星沙在處有之。

  楚中佛事。鈸鼓之外。加以銅鑼。哀雅梵音之中。忽聞此聲。令人驚悸。問其所誦經卷。則普門品暨三官經也。嗚呼。彼三官者。乃五斗米賊所設之教。顧有經焉。此地且與普門並駕而馳矣。

  廬州人陳繼緒言。硝出開封歸德二府所屬八縣內。不在亳州也。

  煙殼紙出鉛山縣。

  貴竹黎平有賴峒、高峒。皆生苗。有漢人往賈。為所殺。官差旂牌吏目往問之。不服。亦皆為其所殺。貴西道副使張奇抱往撫。而巡撫衞既齊已具題矣。今朝中差大人往審。聞將調兵往勦。此撫軍之失算也。

  廬州人呼牛作阿有 【 一本作孟。】 二音。亦奇。

  倪用照。嘉興人。嘗為廣西柳州前營守備。亂後罷官。偽周時改授融縣尉。又調懷遠尉。未幾辭官。遁入曹頭土司。亂定後。載其母柩。將歸嘉禾。至中湘。阻夏逢龍之亂。暫寓湘潭。今已六七年矣。予問以粵西諸事。用照多身歷之。其言多可聽。用記一二事。以備參考。

  孫延齡。孫大堂之子也。大堂為定南中軍。定南既死國事。孔四貞尚幼。已曾許字延齡矣。被虜。後亂定。流入滿洲家。詢知為皇姑也。遂送之入京。蓋四貞曾為太皇太后義女云。上問定南舊人。四貞曾許聘人否。衆皆言延齡。遂嫁之。以延齡為將軍。平西之叛也。四貞、延齡俱少不更事。諸都統皆定南故部曲。多戰功。延齡其後進也。四貞待諸人禮儀如定南時。諸將皆以跪拜四貞為恥。尤不能為延齡下。積怒非一日矣。延齡有婢。其父千夫長也。婢還其父家。父嫁其女于漢人而不告延齡。延齡知之。怒執其人。杖之三十。王都統以延齡之責其官也。亦怒。唆其人告之巡撫。更懷利刃。欲刺延齡。延齡遂以其事上奏。四貞亦具疏請于上。上命大人來粵西審其事。罪坐王都統。餘皆免究。大人入都覆命。收王都統于獄。未幾。滇南告變。上命宥都統。仍管滇南主藩事。征雲南。延齡內不自安。而四貞又平西義女。反謀遂決。一日。請諸都統入府議事。議畢而出。伏兵于門。盡殲焉。投桂林城反。時提督馬雄駐柳州。延齡使人持高腳牌往招之。雄故不為延齡下。見牌益怒曰。豎子無禮。碎其牌。縱其使。延齡提兵往攻。為雄所敗。然平西勢日甚。雄亦不能守。曰。吾降平西。不降延齡也。乃使使自間道往松滋。請降於平西。平西大喜。以雄為懷寧公。然雄與延齡怨如故。屢相攻。平西左右多不喜延齡。延齡又不能調和議用事者。平西心亦疑之。命吳大將軍往為二家講和。密授之意。使殺延齡。吳大將軍至桂林。駐城外。使人請延齡議事。議畢出營。將上馬。使人自後斬之。孔四貞遂以冊籍出降。後送四貞于雲南。而吳大將軍守桂林。未幾長沙勢敗。桂林亦震。遂棄桂林。退守南寧。而傅弘烈之兵乘隙遂入桂林。弘烈向為司馬時。曾疏言平西必反。以毀謗親王。流之嶺南。當延齡之叛。弘烈自土司出見之。延齡授以守備。劄使守梧州。江西人劉曉。向弘烈在土司中相與結為昆季。弘烈謂曉。吾有取粵西策。然必須面皇上言之。然吾不能離此土。須一人為我行。即請往。從間道走京師。見上密陳其策。上大喜。以弘烈曾言平西。深信其忠。遂以七千人餉給曉。使于廣東收兵。以應弘烈。曰。捷。以汝為平樂知府。行監軍道事。久之。值吳大將軍退南寧。而簡親王之兵猶未至。桂林城空。弘烈以七千人先據桂林。平粵西功第一。上授以撫蠻滅寇大將軍印。巡撫廣西。後平西死。偽周軍退入滇南。馬寶守風木嶺。清兵攻之不下。相持甚久。粵東人王聖。昔為黎平參將。平西之變。使守岳州。林興珠投誠後。以書招之。誤投他人。平西削其職。後逃入粵西。與傅弘烈為友。及弘烈入桂林。聖聞之。由土司中來說弘烈曰。今馬寶守風木不下。天下豪傑皆思下滇南。將軍幸辭巡撫印。說馬承印。令提兵入雲南。將軍將兵由古泥出通道。至靖州。則出風木嶺後。大兵攻其前。將軍斷其後。馬寶兵必潰而走。將軍追之。直至滇南。取滇南如拾芥耳。此不世之奇功。千古一時也。弘烈為然。時馬雄已死。其子承印襲父職守柳。已降于清矣。弘烈發兵出古泥。率二百餘人。往說承印。恐多人起馬氏之疑也。馬氏諸將有王明、劉爛然、范大頭等。皆梟傑。不肯為清。弘烈說承印。已有成說。泊舟江口。以待會兵。弘烈之意。必待馬氏之兵出境而後走古泥。時王明等必欲反清。而承印年少。不能自主。遂劫執弘烈以歸偽周。周授以司農。不受而死。方巡撫之辭巡撫提兵入滇也。惟劉曉諫不宜往。而弘烈不聽。時曉已為平樂府矣。後曉陞浙江糧儲道。罷官流寓江南池州府。清兵復攻柳州。承印之叔若弟。皆先薙髮。促承印降。而王明等軍皆在外。清兵既入柳州。明等皆隔江遙拜。馬氏率衆走慶元。劉爛然以不給軍餉。為其下所殺。范大頭亦走死。惟王明遯入八萬。屢攻之不能得。後報明已死。得其首。然非真也。明亦不知所往矣。

  岳濤云。張又瞻之僕陸其標者。能服信石。余問之。云果然。自祖父以來。皆能服。以砒為末。可盡二錢。能卻寒暨諸虛寒瘡疥之疾。但夏日不可服。若人食之發熱。以豆腐一塊拌皮硝食之即愈。若未經久服之人。誤食而中其毒者。但采烏桕葉四五斤。咀食之。吐清水一二碗即解云。桕樹葉又能治蛇咬。取葉搗汁。燒酒沖服。以渣貼傷處。無不愈也。若無病飲此汁。則能害人。余向亦聞烏桕葉能解砒毒。但未得試。今知其果然矣。昔讀神農本草。見諸金石毒藥條下。多云可以服食。延年益壽。頗疑之。而歷代名醫。亦皆以為不可信。客歲舟中。楊符五言有人服巴豆者。今又見服信石者。不益奇乎。益知天下事經緯錯綜。決非印板所能印定。而出格之語。不可與拘墟者道也。

  涵齋言。見邸鈔有理藩院郎中馬迪奉旨差往噶爾旦處。提督孫思克差守備一員。肅州總兵潘育龍差千總一員。共三十餘名。往送之哈密。遇噶爾旦夷目領兵殺馬迪。拘守備千總于哈密城。惟賸通事人逃回。提督奏聞其事。上云。前理藩院二郎保已奏聞矣。前有噶爾旦使者來。今已差人隨之而往。拘其通事人于肅州。待使回發落也。此事甚奇。難以擬議。須覓全鈔一看。

  張振先自街坊叫一賣藥猺人至。有浙人吳姓者。與振先同寓。欲售猺藥以治之也。猺人姓戴。地近岡州。其人能漢語。值余薙頭。未及看其所用何藥。岳濤云。猺人背負藥籠。出剉刀藥一把。口作呪。觀藥片下。即知病愈之遲速。配成二劑。加燈心、桃仁、火酒為引。

  余問涵齋云。吾聞臺灣向為紅夷地。鄭芝龍得而復失。賜姓公復取之。有諸乎。涵齋曰。非也。臺灣向為番地。嘉靖中。紅毛國人取其一角。為諸國貿易之所。蓋紅毛國人領其主之船隻。于各國占地為市。而歲輸租賦。地多而大者加官焉。臺灣口岸故巨。其西則淡水。山石林立。不可泊舟。惟東南有水瀠折而下。可通舟楫。紅毛人築城于內。曰赤瞰城。有山對峙如鹿耳。曰鹿耳門。舟必從此入。紅毛人于彎環處皆有砲臺。設巨砲以守。不可攻也。臺灣之名。蓋取之此。賜姓公江南之敗。復回廈門。念廈門金門不可守。海澄公黃梧又議無風時出小舟環攻。疲于奔命。遂思東取臺灣。本意原欲由彭湖入。而一夜風起濤漲。諸石皆沒。前此所未有也。由淡水徑至赤瞰境下。鹿耳之險。無所用之。使求救于本國。而往返須三年。圍城兩月。食盡而降。賜姓縱其舟歸本國。臺灣遂為鄭氏有。後紅毛國合清兵以巨舟來攻。鄭氏以小舟往。而釘小舟于巨艦之旁。人沒于水而火其舟。此後不敢復至云。自廈門出洋。七更至彭湖。入師嶼泊舟。必待順風。一日而至臺灣。凡八更。而更約六十里。否則為海溝急流所漂而東矣。此臺灣之大略也。

  涵齋又云。向在辰州遇一僧。曰天放。雲南人。膂力絕倫。飲啖甚健。人問曰。和尚何不持齋。曰。假和尚方持齋。余真和尚也。持齋何為。假和尚人前持齋。私下食肉。余則人前食肉。獨居持齋。何為不可耶。為雲南衞指揮之後。曾殺人。亡命出家。左手出鐲一。蓋其母命之以戒其性云。亦異人也。